第 19 章
周谨手搭在门上,紧握成拳,尔后将门狠狠地一摔:「还有别的卫所未征调到常州,找我做什么?督公不知我十二司只掌捕狱之事?」
传令那人道:「督公亲点的大人,大人自行意会。」
周谨后觉后觉地明白过来:「让我去拿御史台的人?」
那人颔首称是:「督公静候大人佳音。」
传令那人走远,校尉迎上来,面色爲难,小心翼翼地问:「大人,带多少人马去?」
「那帮呆子找的什么由头?」
校尉不小心咬了舌头:「说是、是察院御史共同牵头,要弹劾督公,说、说阉人当政,国将不国,要陛下收回督公掌印之权。」
「一群疯子。」周谨气不过,踹了墙一脚,年久失修的墙顺势掉了一块,泥沙飘进他眼睛,他拿手揉了揉眼:「孟添益这老滑头,人是冲着他去的,倒将我推出来收拾烂摊子。今夜若是出了事,日后御史台的笔杆子便能将我戳成筛子!」
校尉不敢接话,听他红着眼吩咐:「带一个所去足够了,几个书呆子能成什么气候?」
校尉踟蹰,周谨见他不走,盯他一眼,他才禀道:「回大人,恐怕不够。」
「察院御史一共才十五人,加上下属能有百人之众?」周谨盯他一眼,「你同我说不够?」
「御史台那点人确实成不了气候,但国子监的学生们全数到了,同跪请愿,要收督公掌印。」
「这帮学生又吃饱了撑的跑来凑什么热闹?」周谨话刚问出口,心下已经了然了,他这儿还有位定阳王府的世子夫人,乃国子监祭酒的千金,他啐了口,「一帮老东西,成天只知道躲在后头煽风点火兴风作浪。」
周谨佩刀猛地一扬,将眼前的灯火劈成两半:「带上一半人马,我倒要看看这帮书生能有什么能耐。」
灯盏落到校尉脚下,滴溜溜打了两个滚,校尉忙避开了,不敢再惹这位暴躁的主。
周谨到时,宫墙之下,御史牵头,学生附和,乌泱泱地跪了一片。他挥了挥手,禁军迅速将其包围起来,人群里起了骚动,但很快又平息下来,数百人之众乌泱泱跪在雪地里,竟有种诡异的悲壮。
周谨立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子,旁边有个小黄门迎上来:「大人既来了,那便动手吧。陛下同太子殿下议事到巳时,眼下才刚歇下不久,这帮书生倒闹起事来了,一会儿惊扰了陛下,大人与督公都担待不起。」
「这帮书呆子竟也如此会选时辰。」周谨招呼手下人动了动,眼睛突地眯成一条綫,随即又摆摆手示意下面人稍安勿躁,亲自走到那排御史前头。
爲首那人道:「还请大人让远些,我们跪的是陛下,不是阉人走狗。」
周谨今夜被駡多了,那股子暴躁竟自己褪了下去,难得没生气:「都说察院御史十五人,前些时日去陪都的那位不也回来复过命了么,大人你们怎地少了一位同僚?便是要下狱,那也得共生死才好啊。」
「东宫殿下有召,不敢不去,岂会是因爲贪生怕死?」那人回了话,又道,「大人可别是糊涂了,御史乃言官,言官论政不入罪,除非革职,否则我等同僚便将在此死谏,请陛下收回那阉人的掌印。」
「呸!」周谨切切实实地啐了口,「早干什么吃了?那帮阉人坐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御史死谏?若你们这场死谏的把戏早上个七八年,哪有那群阉人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今日?」
那人面不改色地抹了把唾沫星子:「当日御史台羽翼未丰,不敢与之争高下,今日死谏,也爲时未晚。」
「爲时未晚?」周谨「呵」了声,「是,陛下给你们御史台面子,如今你们御史台面上瞧着风光,言官议政不获罪,纠察百官,风闻弹人,先斩后奏,满朝文武外加皇亲国戚哪个不惧你们三分?」
「但实际上呢?」周谨笑了笑,「你们递上去的折子是谁在批?那印掌在谁手中?文人清高,怎当日不以死相谏?甘将阉人送上高位,如今又来后悔不已。爲时未晚,真是笑话!」
「大人此言差矣。如今常州有溃败之势,理应速速再派良将出征,将那反贼阻在常州城外。」那人大义凛然,望向朱红宫墙,「但那阉人在做什么?明知端王从未带过兵,却将端王推出去御敌,爲的是什么?还不就是爲着端王一败,陛下爲着棠棣之情必会震怒,定阳王便是法力通天也回天乏术,难逃一死!内忧在前,阉狗却还在如此算计,置江山社稷於何地?」
「呵,」周谨冷笑了声,「我说怎地今夜诸位御史大人和这群百无一用的书生都如此勤快,这都快到子时了,此刻跑来请命。原来是端王再败的消息传了回来,定阳王的命,眼看着便谁都保不住了,这才跳出来死谏。
御史大人,你就敢断定那宋嘉平不是反贼?如今跑来以死请命,还不是怕他被伏诛,他所保举的周林佐又反了,天下军权尽数归於北衙,内阁手下拿不出一点兵力。御史大人,诸位与那阉人,到底谁更高尚?」
那人辩驳:「大人勿要血口喷人,定阳王掌军权十余年,平十乱收三属国,从无异动,断无辞官之后再行谋反的道理。我看大人身居北衙,存了心要定阳王倒,好让北衙吞幷七大营才是事实吧?」
周谨盯他一眼:「是否反贼那还要审了才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