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这位侍郎大人,当日曾参过太子一本,后来又抢了太子的女人,胆魄不小。」孟添益冷笑了声,「太子向来小心眼,定不会饶过这人。敌人的敌人,可爲朋友。」
「宋珏可在爲太子做事。」
「世人都趋利避害,这位侍郎大人更是有眼力见的,不然凭什么出京不到两年,回来就能做到侍郎之位。」
「那就交给督公了,既然陛下身子不大行了,诸事尽快。」贵妃伸手折了枝腊梅,「若事情能成,督公想要的,本宫加倍奉上。」
「谢娘娘厚爱。」
孟添益默默注视着贵妃出了梅园大门,素色衣衫在雪地里一闪而过,不见踪影。他回过神来,伸长脖子远远望了眼这森森宫墙,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。
孟添益随即出了宫,派人在朱雀大道上拦下了沈度,引了他进酒楼。
等沈度入二楼厢房,孟添益先一步开了口:「大人竟然肯来,我倒是没想到。」
「督公相邀,岂敢不来?」沈度同他客气了一句。
「从前定阳王那位千娇万宠的独女同大人成了亲,可在京里被笑话了不少时日。没想到,不到两年,大人这一回来,局势竟然已经大变。
哪怕父亲是定阳王,可毕竟被贬成了庶人,还得了御赐的『行爲乖张,有违礼法』八字,换到寻常人家,只得削了发做姑子去了,哪能料到如今竟然也是阁臣之妇了,当是一桩美谈。」
沈度最不爱听的大概就是有人非议宋宜,可今日他没动怒,只是冷冷看向孟添益:「督公贵人事多,远道而来,有话不妨直说。」
孟添益堆着笑,哪壶不开提哪壶:「只是终究不得再入皇城一步,大人每日早朝,想必卯时就得起身从外城入宫吧,如今大人倒有要成京中笑柄的意思了。」
沈度不说话,静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,连半点眼神都没赏给他。
孟添益挖苦了人半晌,结果正主压根不理他,只好尴尬地收了笑:「大人同夫人胆敢顶着天子之怒成亲,想必伉俪情深,大人定不忍尊夫人如此一辈子吧?」
「内人如今自在得很,不必督公挂怀。」沈度将那杯子转了两圈,手上带了点力道,指腹隐隐发白。
孟添益收了玩笑心思:「敢问大人当日在北郡可曾炸掉了一个黑市?卖的是什么东西,大人心里清楚。」
沈度点头。
孟添益道:「大人针对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明人不说暗话,不如结个盟如何?」
沈度冷笑了声:「同督公还是同贵妃娘娘?」
「大人果然心思通透,当得起智勇双全四字。」孟添益亲自替他斟了杯茶,「说是贵妃也可,说是我也行,重要么?」
沈度摇头:「不重要。督公要我做什么?」
「当日在北郡,大人虽然将整个黑市一锅端了,但依大人的行事风格,我不信大人没扣下人证物证。」孟添益笑了声,「太子在京中有屯火药,至於爲何需要这么多钱,因爲北衙兵力不够,定阳王又软硬不吃,七大营他实在拉不过来,所以在养私兵。
这些大人想必心里都有数,我跟了太子这些年,好些事是我替他料理的,我也一清二楚。证据我出一半,大人出一半,折子大人上。」
沈度嗤笑了声:「督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日后还可继续逍遥,我却被推出去做了冤大头,我还不至於这么蠢。」
「大人这话说得过假,大人对太子的敌意,别人不知道,可当年大人上过参多少太子同党的折子,我掌着印,比别人清楚。虽然大人做得不大明显,但终有一日,陛下会知那些人都是太子同党。等真到那一日了,大人的日子未必比太子好过,不如先下手爲强。」
「督公图什么呢?太子依仗着司礼监,督公好好跟着太子不是正好么?」
「人心里都总有点执念,沈大人不也是么?」孟添益注视着他,似要看进他心里似的。
这目光令他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恶心,他起身:「此事若是一击不成,日后就难办了,督公别急功近利。」
孟添益干笑了声:「这可不是急功近利,大人此刻回京,正是赶上了好时候。都到现下这地步了,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场豪赌,赌的就是人心罢了。大人不是好赌之徒,可这场局,大人不得不下赌注。」
沈度顿住脚步,沉默了好一会,道:「督公说得对,赌的是人心,不如……先来赌一赌东宫和圣上的心。我先下注,东中二宫,必然最先沉不住气。」
孟添益目光落在他那枚玉扳指上:「欢迎大人入局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