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(1 / 2)

高嫁 林叙然 4891 字 2天前

第53章

他写得很认真,宋宜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的侧影,好似能透过这剪影回望他过去二十余载一般。

她有些发痴地想,如果能早些知道这些事,她真想早些越过山海与藩篱,早一点走到他面前,好好地抱一抱他啊。

他将笔放回笔枕,转头看向她。宋宜冲他伸开双臂,他上前将她抱起,想将她抱回床上,她却不愿,而是让他将她放到地上,她就这么抱了他许久。沈度冲疑了下,手抚上她后背,听到她说:「好想就这么抱会你。」

她忽然想到,若是他父亲还在,如今也早该做到太子太傅了。他这一生,原本该是衔玉而生、锦綉丛中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子弟。

可他好似全无怨怼,也从未惦记过那些原本拥有的东西,只是冷静地守着心中最后一丝执念。

她的心忽然疼了一下,手无意识地跟着哆嗦了下,他低头看了她一眼,问:「不舒服?」

宋宜摇头,但他还是重新将她抱起,轻轻放到床上。他蹲下去,准备爲她脱鞋:「我还得去前头一趟,你先歇会?」

「我等你。」

沈度手一顿,缓缓起身,从怀里掏出那块玉来,滴水玉的料子,两块半佛终究合二爲一,他递到她面前,发自真心地笑了笑:「快十五年了,完璧归宋。」

宋宜接过来,其上带着他的温度,温热到近乎有些滚烫。

她借着灯光仔细看了,以金石粉修缮,但还是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痕迹,於是他心思灵巧地将那道痕迹绘成了一枝蜿蜒的枝蔓,点染了几朵海棠,极尽风流之态。

分明是幷不搭调的两种物什,可他特地将海棠调成了玛瑙红,细看下去竟然幷不突兀,和谐中透露着一丝精致。

她忽然想起传闻中他用来作爲跳板去了御史台的那本《金玉注》,她在陪都之时,锁在深闺闲来无事之时,也曾一字一句仔细拜读过。

她想,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契合了吧。冥冥之中,有些缘分,当真天定。

她又仔细看了那玉一眼,没忍住戳了戳他脑门,佯装生气道:「如此亵渎神佛,也不怕神佛动怒。」

沈度顺从地配合她的动作往后一仰,反将她吓得花容失色,赶紧伸手去拉他,沈度借着这点力,凑到她跟前,轻轻在她颊边啄了下,在她耳畔轻声道:「不羡神佛,也不必求神佛。」

有你足够。

他明明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,宋宜却听明白了,轻轻推他一把,赶他走:「惯会油嘴滑舌,书都白读了?赶紧去。」

宣纸上墨迹已经干透,沈度将它一折,转身出了门,到门口又折返回来,轻声道:「我尽快。」

等他走远了,宋宜静静打量了这新房一遍,时间仓促,但他到底是用了心的,从陈设到装饰,皆是按着她的喜好来拾掇的。

她在床沿枯坐了会子,膝盖有些泛疼,想要早些休息。但今日来的都是达官显贵,他总不能全交给宋珏去招呼,终究要在前头多花点时间,可她疼得有些坐不住,於是唤了灵芝扶她下了床,推她去院里透透气。

外城被护城河环绕,哪怕前头宾客喧哗,水流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进来。

她听着流水声,微微有些失神,於是仰头去看那株梧桐树,今夜难得无雨无风,枝叶格外安静,周遭静谧,上弦月的微弱光芒透过枝叶缝隙洒进来,添下一院清辉。

她一眼望过去,目光落在远处,忽然有些不确定地晃了晃脑袋,灵芝殷切地问她怎么了,她犹豫了会,吩咐道:「出去看看吧。」

灵芝冲疑了一瞬,宋宜已自个儿转了个向,她只得赶紧追了上去,从后门将宋宜送了出去。

从巷道到了主路,宋宜总算能清晰地看到整条护城河,也看清了她方才一眼扫过的那些光亮的来源。将近端午,这几日河上船坊众多,本应众口难调,可所有船坊都在今夜清一色地挂起了大红花灯,其上双喜大字清晰映入眼帘。

灵芝一楞,好半晌才开口:「是太……」

她话没说完,宋宜阻了她:「风大,回去吧。」

今夜根本没起风,每一只花灯都安安稳稳地各就其位,将整条护城河点亮。

但灵芝不敢辩驳,默默将她送了回去。刚进院门,沈度许是回来没见着她,刚好出来找她,恰巧见着灵芝送她回来,冲灵芝示意了下让她先走,这才走至她身前,也不说话,就这么注视着她。

他在前头,人多嘴杂,哪怕没看到,总也能知道这奇景的。

宋宜无奈地笑笑:「又吃的哪门子飞醋?」

沈度默默在她身前蹲下来:「知道我介意,还出去看呢。」

宋宜憋了半晌,实在是没忍住吃吃笑出了声:「瞧你这样。」

沈度忽然很认真地说:「他在给你道歉呢,端王之事。」

宋宜默了默,同样很认真地接过话:「你也知道是爲端王之事呢,幷不是爲四年前那档子事。」

沈度伸手去捏了捏她耳垂:「你还真顺着我的话说,难道不应该宽慰宽慰我你没去看,你就是嫌我太久不回来,有些闷了出去透透气散散心。」

「好啦,」宋宜语气里刻意带了点嗲向他讨饶,微微倾身向前,在他额上落了个吻赔罪,「我这不是告诉你,我和他都是同一个意思,各自都知道回不去了。今夜过后,桥归桥路归路,再没人会走回头路了吗?」

沈度不依不饶:「能回得去你还要回去的意思?」

宋宜懒得理他,绕过他往屋内去,嘴里没忘嘟囔两句:「跟个孩子似的,沈大人,人前你可不是这样啊。」

沈度起身,挡住她去路,宋宜瞪他一眼,他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,在她臀上掐了掐。

宋宜吃痛,以牙还牙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,沈度手恰如其分地松开一分,宋宜吓得猛地吊住他脖子,凑上去在他颊上咬了口:「你敢?摔没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续弦,来一个我爹赶一个走。」

「说什么不吉利话呢?」沈度往痛处看了看,视綫受阻只得作罢,但痛感不轻,知道她嘴下没留情,假装讨饶,「您这将门虎女,我哪敢惹?」

宋宜干笑了声,手在他背后狠狠掐了把,沈度疼得闷哼了声,不敢再出声挤兑她。

宋宜这才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,半道没忍住又去抚了抚他的脊背,瘦削到几乎能清晰辨出骨胳的形状,如抚刀背。

她情绪低落下来,沈度低头看她一眼,轻声问:「生气了?」

「没,就是在想,」她佯装很认真地道,「大人您不会连肉都吃不起了吧?那日后我的钗粉金玉您可怎么养呢?」

沈度一哽,差点没就地背过气去,拿下巴点了点前头:「刘昶的贺礼够你花半辈子了。」

这下换成宋宜心梗,不敢再吭声,但他还不肯罢休,黑着个脸补道:「你爹给你备的嫁妆大概半辈子还花不完,嗯,一辈子就齐活了,我的俸您就别想花半个子儿了。北郡路远,你自个儿想想法子,把嫁妆和旧情郎的心意带过去吧。」

其实他今夜幷没有生气,她看得出来,以前提起刘昶,他好似真的打翻了醋罎子一般,但今夜从一开始,她能感受到他根本没生气,压根就是在逗她玩。

他这般一本正经地装生气逗她玩的样子,宋宜越看越好笑,配合着他接过话:「沈度我发现你真的挺小心眼诶。」

沈度「哦」了声,作势将她往床上一摔,宋宜吓得一哆嗦,闭了眼抱住他脖子死活不肯撒手,沈度看得朗声笑起来,宋宜这才睁眼,见他这般,知道他又在逗她,脸色僵了下来。

沈度却幷不肯放她下来,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,僵持不下间,沈度将半边脸侧过来,宋宜「哼」了声,还是乖乖凑上去亲了亲。但他还是不松手,宋宜见不惯他这得寸进尺的样子,想踹他,腿上又没力,干脆不管不顾地直接松开他脖子,伸手去抓床沿。

沈度怕她闪着腰,赶紧将她往床上一放,但却没松开她,整个人径直压了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