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(1 / 2)

高嫁 林叙然 4302 字 2天前

第 3 章

宋宜施然走向方才议论声最多的那块,此番众人噤了声,她踏在雪上的脚步声便放大了许多,在这四下静谧的梅园里清晰可闻。

宋宜今日装扮素雅,但身上的贵气却是素净衣衫所掩不了的,那是高门贵女所独有的骄矜与傲气。

她拢了拢手炉,那支滴水玉的镯子自宽大袍袖中露了出来,轻轻磕在手炉上,玉质清透,声音清脆。

方才话说得最难听的那位露了怯,讪讪赔了个笑:「县主真是丽质天成,全天下的宝贝怕是都聚在县主身上了。」

宋宜连眼神也没给她一个,语气亦是淡淡的:「过奖。文嘉不才,向来挥霍,亏得父兄大方,才不至於在诸位夫人小姐面前露了怯。」

陪都不比帝京王侯遍地,定阳王这一回来,便成了如今城中地位最高的人,世子如今又在地方爲官,亦是肥缺,宋家官运地位家底无一不惹人艶羡,自容不得他人随意诋毁。宋宜这话话中有话,又顺带讽刺了对方胆怯,惹得一旁看戏的夫人们笑了几声。

方才说过宋宜坏话的人这会儿终於感受到了压力,纷纷低下头。

宋宜目光一一扫过在座众人,最后才道:「诸位姐妹放心,文嘉自幼受家母教导,爲人需得大度。」

众人皆松了口气,又听宋宜接道:「可惜文嘉不才,十数年来未得家母真传。诸位方才的话,文嘉日后定当谨记在心。」

宋宜这话说得不客气,最后一句更是明说自个儿记仇,惹得在场一片难堪,一旁在官宦之家混迹多年已成人精的夫人主母们再次纷纷笑出声。

官家小姐们脸上挂不住,有随同前来的夫人欲要出来与宋宜争个高下,眼看场面愈发不可控制,恩平侯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:「县主近来越发风趣了,同各位小姐开玩笑打趣儿呢。外边冷,大家还是进去听听曲儿暖和暖和,今儿请的是帝京来的最好的戏班子,万望各位夫人小姐赏脸。」

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主人家在给两方台阶下,纷纷附和,宋宜也不好拂了主人面子,也笑笑准备进屋,灵芝却眼尖瞧见府上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进来,忙向宋宜回了话过去。

宋宜在原地等灵芝,恩平侯夫人安顿好其余诸人后再出来寻她,恰见灵芝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,会意问道:「县主府上有事?」

「确有些事情,父亲派人过来通传,让速速回府。」

恩平侯夫人不好再留,只好道:「要事要紧,县主请便。」

宋宜向主人家告辞,随灵芝从来路回府,刚出大门,方才恩平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急急忙忙追过来,怀里捧着一束刚摘下来的半跳枝梅:「夫人说这花衬县主,还望县主赏脸收下。」

粉白相间,幽香袭来,宋宜再度微微失了神。

灵芝见她不接话,连忙同丫鬟客套了几句,收了花。

见丫鬟走远了,灵芝才出声提醒她,宋宜回过神来,却没管那花,转而问传话的小厮:「我爹怎么说?」

「王爷只说帝京有人来,持圣上口谕,请县主回府接旨。」

那草包小姑的枕边风来得这般快?

宋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问:「来的是大内的什么人?」

小厮垂首:「不是大内的人,是御史台。」

宋宜心生疑惑,却也知多问无益,只好上了马车,心思却已不知飘远到了哪里。

马车回程时比来时驶得快,车内颇有些颠簸,宋宜被颠得浑身不适,目光无意中落在灵芝抱着的那束花上。

灵芝试探道:「奴婢瞧着倒像从前县主窗前那株呢。」

宋宜接过来,看了一眼,掀起帷幔扔了出去。

夜幕将至,府正街上空空荡荡,残枝落地,惊起一摊飞雪。

宋宜收回目光,一路没再说话。她循例从西南角仪门入府,绕沁园至正门,刚穿过垂花门到门廊处,见宋嘉平正在此处等她,忙问:「爹,帝京来人怎么说?」

宋嘉平摇头:「规矩大得很,说是旨意有你一份,必得你回来才肯宣旨,请进来吃口茶也不肯。」

他本来预计,靖安侯府是贪生怕死才卯足了劲抢在御史台前头来退亲,按之前的綫报,御史台最快也得明日才能到。若早知如此,他不会今日对宋珩动粗,也不会让宋宜今日去赴宴。

他其实也不敢肯定这道口谕会到什么程度,只好对她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。

他话音刚落,正门口一人缓缓拾阶而上,朗声道:「监察御史沈度,持圣上口谕,请定阳王与文嘉县主接旨。」

延和二十七年,小寒日,陪都,小雪天。

宋宜从门廊望至正门口,一眼望见从风雪里赶来的沈度。

她楞在当场,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忽然不可抑制地往脑海里钻。

沈度见她这般目光,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
许是外出刚归,她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斗篷里,将她整个人衬成小小的一团。帷帽刚才匆忙间揭下,其上兔毛在寒风裹挟下不安地翻飞,将笼罩她周身的冷意削弱了几分。

不得不承认,这张脸,当得起盛名。

他忽然想起当日贵妃初初见她一面,就执意要替侄儿说亲的市井传言来。当日听闻时,他不过一笑置之,如今亲眼得见,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缘由。只是他入城时恰巧碰到了靖安侯府那位小侯爷返程,也听闻了今日定阳王府门前发生的事情。

可惜了。

他微微蹙了蹙眉。

两人视綫相接,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瞬。

宋嘉平率众人跪地,微微咳了声提醒,宋宜慌忙在他下首跪下。

沈度亦收回目光,平静地将圣意转达:「陛下命定阳王与文嘉县主进京面圣,即日启程。」

再简单随意不过的一道口谕,宋宜谢完恩,背后却已浸出一层冷汗。

是日小寒,陪都北风呼啸,夜色降得早,寒风裹挟着冰雪利刃砸在定阳王府的朱红大门上,平白添了几分寒意。

宋嘉平客气谢恩,又同沈度客气了一句:「如此,就劳烦大人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