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寒头疼不已。
盛和光回到府邸,恰好遇到知府孙大人派人送来请柬。孙大人知道钦差大人今日休息,立刻就前来联络感情了。孙大人乃是洪泰帝一系的,也是当今首辅大人的学生,盛和光便应下了这一次宴会。
宴会定在西湖边上的望湖楼里。盛和光到时,正是夕阳西下、云霞漫天之时,孙大人笑着迎他上楼,楼上视野开阔,将西湖的风景一望无遗。今日他行走过的地方就在湖的另一面,遥遥望去只隐隐约约见到一片竹林。
孙大人知道他此来乃是爲了查案,看他拒绝了那么多应酬,便知道他不耐烦这种宴会。因此,这次宴席,来客也是简单。除了孙大人,还有两人,一人乃是从前两江总督衙门的钱姓主事,年过五旬、满头白发,对过往二三十年间的官场旧事都有所耳闻,另一人则是本地漕帮的王大当家,一身腱子肉,皮肤黝黑,对黑白两道之事,都甚是清楚。
盛和光没想到孙大人这般实干,有些意外地看着他。须知,文人爲官,最容易的就是书生气太重。这孙大人看起来也是一派儒家的温吞作风,却不成想是个如此开门见山的性格。
孙大人道:「恩师早有交待,务必配合大人行动。恩师在此地爲官六载,但是因爲牵扯到宫中娘娘和皇子,吏治之事无可奈何。如今大人前来,正是可以彻查的时候。钱主事与王大当家在此地经营多年,消息灵通,或可帮助大人。」
盛和光谢过孙大人,又向钱主事与王大当家敬酒。
这两人便将杭州城里的旧事,挑拣了些来说。盛和光听着,面上答应着,随口问上几句,只心里暗暗评估此二人是否可信。
那钱先生甚是健谈,说着说着,就说到了前任浙江巡抚,道:「此人幕僚里,有位陈举人,乃是望族之后,是一等一的做账好手。钱粮税赋之事,都是经过他的手。」
盛和光心中一顿,似漫不经心地问道:「哦?真的厉害?」
钱先生笑道:「陈举人在杭州城可是有金算盘之称,他过目的账册,有任何问题,都看的一清二楚。」他顿了一下,低声道,「至於他若是有心,隐瞒起来,恐怕问题就难查了。」
钱先生话里有话。盛和光不由得看他一眼,问道:「若是有话,就尽管说。」
钱先生压低了声音,道:「这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。都说当初陈举人经手税赋之事,偷偷挪走了大笔的钱款,这些钱款入了京中某些大人的口袋,就不知究竟是谁人得利了。」
盛和光思索半晌,方道:「浙江税赋,天下之重。他亲自经手,自然人人眼红,有流言也不足爲奇。你可还有其他的证据么?」
钱先生摇摇头,道:「都是私底下的猜测。不过,若是当真挪走了大笔的钱款,这陈举人该会留下证据,说明这些钱银的流向。留下后手,也是保护他自己,避免将来京城里的大人物杀人灭口。」
盛和光点头,道:「这里头真是盘根错节。两位还有什么消息,多多说与我听。」
钱先生与王大当家又挑拣些自觉要紧的人物事件说了,盛和光细细询问,又一一记在心里。
这一顿饭,吃了一个时辰。盛和光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,但是此刻听他们所说,又有新的认识。
此刻,外头已是繁星满天,近旁的包厢传来丝竹弦乐之声,孙大人看谈得差不多,也就放松了下来,与钱先生讨论道:「你才识甚是渊博,你说,我那小儿叫什么名字才好?」
钱先生讶然,问道:「令郎不是已过了百日了?怎的还没想好名字?」
孙大人乐呵呵道:「我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名字,一时半会都没下定主意啊!」
钱先生看了眼盛和光,便道:「盛大人乃是彭大儒的高足,也是学识渊博,不如盛大人起一个?」
孙大人也是乐意,看向盛和光,道:「我那小儿,乃是老来得子,当日难産,若非吉人天相,差点没了性命,因此这起名就格外慎重些,定要顺风顺水才好。若是能得大人赐名,那可是幸运了!」
盛和光还未回答,钱先生就说道:「话说起来,那日给你家夫人扎针的医官,真的这么神奇?如今,连我那老妻都听说了,回头跟我打听沈医官的事情。」
孙大人提起小寒,自是赞不绝口,道:「谁说不是!当日场面十分混乱,她却丝毫不乱,若非是她,恐怕我与这孩儿无缘。」
盛和光便笑道:「既然如此,孙大人不如请这位沈医官给孩儿起名?」
孙大人笑容可掬,道:「她是已经起了小名的,只是这大名还未曾起好。」
盛和光还欲说话,阿旋忽然推门进来,在他耳边道:「三爷,查到些要紧的消息,特来跟您说一声。」
盛和光起身致歉,同阿旋走了出来。外头廊道里空无一人。阿旋轻声道:「影卫说,在一处宅邸里见到了疑似四皇子之人!」
盛和光神色一凛:「当真?」四皇子当日失踪,洪泰帝一直在寻找其下落,却始终不见踪迹。
阿旋点头:「已经加派人手,加紧观察!」
「好,我马上回去!」盛和光道。
包厢里,王大当家正在对钱先生道:「我刚刚听到这传说,也是不信!只道我家妹子那日生産,她害怕,非说要请这位沈医官在身边才放心。我封了重金,请了人来。人一来,却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娃。可是,待到我妹子出血,乖乖,这女娃娃可是真淡定,几针下去,血便止住了!我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!」
他话音刚落,盛和光自外头进来,道府中还有急事,先告辞了。
众人忙止住了话题,送他下去。